二、何謂修？何謂證？

何謂「修」？去假歸真、反邪歸正，就是修行的整個過程。何謂證？遠離無知、常住福慧，就是證得之後的狀態。簡單講，把錯誤的心行改正過來就是修行，改正過來之後，身心能時時安住在自性真善美慧的狀態中，這就是證果的境界。修與證是一體兩面。證的境界必須從修的過程中去逐一顯現。所以佛陀教導我們修行必須要解行並重，要學一句同時就要做一句。學習經論上的教理就是學習修的方法，方法知道了，就要立刻去行，行了才能體現出教理中的境界，這就是「證」。

許多人入了佛門，看了很多法師講解經論，或是出了家讀了幾年佛學院、研究所，把佛教史、各宗派教義都讀完了卻仍然沒有真正開始修行，時間久了一直沒實際修證，所讀的佛學知識就會隨著業障及記憶而退失了，更嚴重的反而會變成了障道的所知障，結果認認真真搞了幾十年理論，最後不但一無所獲，還使業障加重。而那些聽話的老實人，無論根性利鈍，師長教一句就老實做一句，當下便能證得相對應的境界而逐漸地向上提升。修行，走對路就是很簡單的事，修一件就證得一件。若是走錯路，修幾輩子，三藏十二部都滾瓜爛熟了也還是在原地踏步。所以修行人一定要有實驗的精神，要拿自己的身心做道具，親身去實驗，如此才能獲得體證之後的境界。

對我而言，入佛門將近二十年，我深深體會到佛法的修行其實並不難，也可以說非常非常地簡單，因為是自家本有的寶藏，只要一念回頭便能擁有。但也可以說祂非常地困難，因為即使回了頭，那個無始劫以來，時不時就要現前的惡習也實在是太可怕了，所以佛在經上講：「眾生善根不可思議，眾生業力亦不可思議。」說明眾生要證得並不難，因為善根不可思議，但無始以來的業力亦不可思議，所以說修行的難就是難在這裏。因此佛教我們修行就要先從修福入手，修福最簡單，人人都可以做。又所謂福至心靈，修福也可以增長眾生的善根，善根福德深厚便能使心靈開通，有助入道證果，對於將來的弘法利生的助緣方面也有著重大的關係。再另一方面就是要學老實了。在末法時期的眾生，其實聰明才智也不比古人弱，只是善根道德方面較差了，看看現在科技發達，人類都可以登上其他星球便知，但這些能力都還只是心外求法，無關心靈的解脫，更無關開啟自家本有的寶藏。所以越是具聰明才幹的人也因為越不容易老實，反而又讓這些能力變成了自身障道的因緣，這就是所謂的「所知障」。

綜觀現今多數人難以入道的根本原因就是在於缺乏踏實行持的功夫，而要做到踏實，就得先學老實。在現今普遍喜好向外追逐物欲的人，要回過頭來往自心上學老實還真的是不容易，這可是遠比上山下海、發展科技、登上其他星球要難得多了。但修行，也唯有從這一條路走才能找得到入門之處，這就是我修行將近二十年來一個很深的感觸。若要問我，這麼些年在佛門裏我到底修證了些什麼？除了已經親身體驗到真有個自家寶藏之外，其次就是深刻地體認到眾生業力不可思議，習氣毛病不是一年半載就能淨除得了，無量無邊的善巧智慧也不是幾生幾世就能圓滿的，因此就會有種學而知不足的感受。所以我們若是真想要證得些什麼，就得先學會老實，一定要老實再老實，發長遠心，老實走到底，最終才可望能回到老家，這就是我體會到的，以我們現代人的根性而言，這也是唯一的一條可通往修證之路了。

那要如何修行才算是老實呢？首先要不攀緣，不但世法不貪，佛法也不能貪，同時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一步步地把當下的因緣完成。學一樣就做一樣，學會了一樣，還要再繼續把這一樣學到精，做到完美，而且還要不貪功也不求快。譬如我們念佛人，那就要天天努力學習著如何老老實實把這句佛號念好、念熟、念到契入境界、念到念而無念、念到理事無礙、事事無礙，與虛空法界一切眾生打成一片。我們跟隨一個師長修學一個法門，也不要再想著有機會再要貪著其他的修法，要死心塌地的專修直到成就。若還隱約想貪求雜修，那只會使自己的心力分散，而忽視了當下該踏踏實實下的功夫，這會讓自己的修證加倍困難，那美其名好學，其實也就是不老實，這就是任其貪的習氣在做主自己沒有察覺。而這種習氣是無始劫以來就在那裏了，它時不時就會悄悄地現前來捉弄修行人，所以要時時提起警覺，一察覺就要立刻拉回正道上，以懺悔心，再提起佛號對治，求佛力加持，然後再繼續學老實。自古以來有大成就的祖師大德，沒有一個不是老老實實安住在主修的法門上，一直到自身有了成就了，才隨緣廣學、度化眾生的。

但是有很多人總是覺得要老實修行好像很困難，自己的煩惱習氣很重，根本就做不到，而且還要修無量劫的時間才能成就，一想到就沒勁了，這要怎麼修呢？確實好像很難，但若找到方法就很容易，譬如愚公移山，難不難？很難。不知要多久才能移得了一座山，光是想像就覺得不可能做到。但我們若是懂得念念只心繫在當下這一步，不要去管要做多久，那時間就不存在了，時間對修行人的意義而言，也不過就是當下這一小步而已。只要按照這個方法老實去做，不知不覺就能夠打破時間的概念，而進入到實相的法界中。在實相中確確實實時間和空間都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只是在一時之中，同時並存。所以，如果我們懂得運用這個原則來修任何法，做任何事，那就天下無難事、心想事必成。每一念當中就只需要走這一步而根本沒有所謂漫長的路程，那怎麼還會有困難久遠這些事呢？

其實佛法各宗各派的法門，無論是念佛、參禪、持咒的方法，無非也都是要幫助我們學會使用當下這一念心而已。平時我們的心太散亂了，念頭何止千千萬萬，所以時間和空間以及一切煩惱都逐一現前了。若是能收攝六根，時時回歸到當下這一念，那自然就能直接回到自家的寶藏之中，一切的煩惱也都會不斷而斷，這就是修行所證得的境界。譬如念佛人，念念之中只有一句佛號來收攝一切念頭，那麼久遠劫的修行時間也都變成這一念佛號而已，所以往生到西方成佛也是這一念佛號的過程就到了，十萬億佛國土外也不過就這麼近。真正能領悟到這點，你當下至少可以說是解悟的人了，剩下的只要老實地照做，直到能掌握這一念不令散失，不知不覺之間就證入自性中了。那要做到這一點，專一行法的關鍵原則就非常重要了，一定要一門才能深入，若同時修許多門，那肯定不能專精，從這點也就更能明白為何修行必須學老實、學專一，而不是急於學聰明善巧，這一切都是為了要幫助我們能夠真正入道。

那麼在生活中修證的受用狀態又是如何呢？就我個人自身而言，也不是三兩句能道盡。在這裏就略舉一二和大家分享。在過去還沒學佛的時候，不明白三世因果，在生活中就會看到很多不平的事情讓自己生煩惱。怎麼老是好心並沒有好報？怎麼老是惡人當道，人善被人欺呢？從經教中明白了三世因果之後，就能不再為此生煩惱了，因為一切皆是有因有果，一切皆是自作自受，而且因果通三世。所以真正明白之後，我們當下心就平了，一切的逆境現前自然能甘心接受，也能夠再老實修因，希望來生能感得善果，更不敢任性造惡，免得來生感得苦果。光是明白三世因果這個根本，就會讓我們在生活中去斷惡修善，自然也能改變命運、逢凶化吉，果報不一定到來生才現前，現世也能感得大受用。

以前在我還沒懂得念佛行法的時候，心也老是愛散亂攀緣，種種的妄念、不安的情緒也無法去降伏它，心情總是七上八下，常不安穩，做事也常出錯。自從把心安住在佛號上，把自己身心都交給阿彌陀佛之後，一切大小粗細的煩惱業障，一時之間彷彿通通都讓阿彌陀佛替我承擔了。平日無論遇到任何事情，內心的情緒或是外在的逆緣，只要老實念佛，找阿彌陀佛解決，真沒有不能化解改善的。釋迦世尊教我們修行要「以苦為師，以戒為師」，等到我修行的層面從深信因果，斷惡修善，到通身靠倒，感得佛力加持之後的階段，那時因為在身心上較粗重的煩惱已經能獲得解決了，所以進一步自然會生起感恩精進之心，自然會想在戒定慧上面更上一層提升，給自己更多的磨練，而在這個階段的修行，其實苦受已經漸漸少了，相反地修行上較多的時候，它只是一種新的挑戰和樂趣而已。譬如我決定獨自到台東買地建關房，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從買地、整地到修建，乃至一切大小事務，煮飯、灑掃、種菜…只要我能做得來的事，都不假手他人，藉此鍛鍊自己各方面的能力，這是勞動方面的磨練。

另外還有要克服內心的恐懼，這更是困難。記得南傳有一位大修行人阿姜查，他在修行的時候，會刻意到墳墓裏去打坐，為的就是要克服內心中深層的恐懼。我在台東卑南鄉這裏所買的地就是在軍人公墓的隔壁不遠，附近也沒住幾戶人家。墓地裏常住的眾生倒是非常多，所埋葬的也不只是軍人，還有附近村裏的亡人。而我是一個人住在這個兩百多坪，共由八間貨櫃屋建成的道場裏。記得剛來住的第一晚，我還真是不敢一個人來，便找了一位女居士陪我來，隔天她就跟我說了一堆前一晚她與眾生的感應故事，我自己也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師父」的聲音，還打開門去回應，以為是那位女居士在叫我，打開門一看結果沒人。之後我就決定要鼓起勇氣克服這個恐懼，便決定獨自一人住下來。初來常住的前幾個月，幾乎天天都能聽到附近人家所養的一群狗的哭叫聲，哭嚎聲相當地淒慘陰森，隔壁有位幾乎天天會過來道場走動的鄰居也不明白為什麼長年以來那群狗都會叫得那麼恐怖。偶爾我在夜裏也會聽到房門外有人拍手的聲音，對於這些我都不理會，有時害怕的時候就趕緊念佛。有一次還不是很晚，大約十點鐘左右，我又聽到大門口附近有很大的拍手聲，我一時心血來潮，就立刻把房門打開看看，結果房門一開，聲音立刻停止，外面卻什麼也沒看到，那時候我心想幸好我什麼也沒看到，但若要說什麼眾生都沒有，那也說不過去，因為墓地就在附近，這拍手的聲音又是那麼地清楚大聲，也不可能在那時候有人會來我們道場周圍拍手。對於這些事，我自己感覺到因為心中有佛號的伴隨，所以恐懼感很快就能伏住，同時也因為發心修行的信念力量，支持我積極地去克服這些境界，所以我突破之後所嘗到的受用法喜就很大，感覺自己越來越堅強勇敢，越來越能做為讓眾生依靠的僧寶了。

此外，透過經教的熏修和落實，逐漸也能在生活中看破放下，因為了知一切境界皆是幻化，本體是空，就連色身亦空，生死亦空，因此對於生活中的一切人事物也就越來越能不執著，越來越能夠隨緣度日，日子過得越來越平淡簡單而卻又滋味無窮，真正能夠嘗到內在幸福美滿的享受，而不會覺得會有需要再去追求外在的東西。財色名利這些較粗的煩惱就不用提了，就連度眾生、蓋大廟也不強求，也逐漸較不會在這上頭執著了，這一切受用都是在長期熏修之後所感受到的受用。佛經上所謂的修證的境界，其實從外相看起來大都是很平常的狀態，並不是一定必須要有什麼高妙玄奇的神通現象才叫證果，只要對自己而言，能夠減輕煩惱習氣，能夠感到法喜受用、能夠安住寂靜法界，這些都是自己修證的果報。我們要觀察自身或他人也是要以平常心在生活中的點滴處去看，而不是從外在去看這人是否能有神通、弘法的事業做得有多大，那些都不能代表著自己修證的果德境界，反而容易更偏離佛法的中心因為心外求法而看不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