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出家與還俗
我出家的因緣很奇特,與剃度師父偶爾間認識談話不到半小時雙方就決定在三天後與另兩位師兄弟同時舉行剃度儀式。由於這樣特別的緣起,也就召感來了常人所沒有的磨難。在決定剃度之前,與師父根本就未曾認識,但已在家跟隨師公上淨下空老和尚學法三年,也成立流通社專門流通老和尚的法寶,因此初次與師父談話中,師父對我的道心似乎就相當讚賞,當時在道場中已有許多常住淨人,師父都尚未為他們剃度,而我出家之事卻是師父主動提出的,在初識的半小時談話中雙方就決定了這件大事,而在過程中我只向師父提問了一件事,那就是確定剃度後可以讓我去跟隨師公學法,師父答應後,我就決定隨順因緣剃度出家,不再有其他顧慮。
不料,天不從人願,剃度後跟隨師公學法的因緣卻遲遲無法如願,且當時與常住及人事上的因緣也不相應,等待了將近半年,最後不得已只好決定離開常住,自己去新加坡找師公。當我決定離開師父去親近師公時還做了一件對自己很不利的事,這個因也就成為後來有心人毀謗我最好的名目,那就是我行方便,換上了俗家的衣服,暫時借了頂假髮,便以居士的身分去新加坡學法,我天真地以為這樣做對師父較不會有太大的困擾,總是要顧慮到別讓人以為師父才剛剃不久的徒弟怎麼就跑了,而我自己對出家這件事其實並沒有退心,更沒有捨戒,當時我們只受了沙彌尼十戒,實際上我在剃度常住大殿前受完了整個儀式後,自己也還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算已經受了沙彌尼戒,師父也沒多講什麼話,只交代我們要找時間學習沙彌律儀,反正我換回俗服離開常住就只是想著為了方便去親近師公而暫時換裝,後來,我也曾請教過精通戒律的戒師們,她們告訴我只要我內心沒捨戒,那就只算是犯了半月不剃髮及不著僧服這兩個小戒,並不是真正還俗,而這個小罪完全是可以很容易懺淨的。
根據佛經上記載,佛陀關於出家後還俗這件事是很平常心看待的,所以戒律上規定比丘可以有七次還俗的機緣,也就是出家後若還俗了,在這一生中還可以有六次再度剃度出家的機會,還俗並不表示人格或道心一定就有問題,只是出家修行的時機因緣尚不十分成熟而已。而對於比丘尼還俗的規定則較嚴,一旦出家受戒後而還俗就不能再次出家受戒了,女眾只有唯一一次出家受戒的機會,這是因為佛陀悲愍女眾特有的善變習氣,特別以此來約束對治女眾,目的是期望女眾既然出了家就別輕易還俗,本意上只是不願讓比丘尼輕易還俗才這麼嚴格規定的,所以還俗本身這件事並不是件可恥或是惡事,只是在中國人受到傳統女德的思想影響,認為還俗就如同女人離了婚一樣是一件道德有缺的事,事實上這完全是錯解了還俗這件事的意義。
台灣曾經競選過總統的陳先生的兒子出家三年後便還俗,原因是他認為寺院的磨練固然殊勝,但對於他已立志要做的一些護法方面的工作有些不方便之處,所以他才決定還俗,像他還俗的因緣也還是為了辦道,也是該令人隨喜讚歎,況且能在寺院磨練三年,這也已經是十分不簡單的事,不能因此就說他沒有道心。佛門裏也有許許多多出家後還俗的例子,有的是因為世俗家人的因素不得已而還俗,有的是因為出家後的修行因緣不是很相應,想要另尋求修道的因緣,而我就是為了堅持完成我去親近師公學法的初心,不得已才暫時換裝,這也並非是還俗,這都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開的方便,對於事相上固然會造成大家的一些疑惑誤解,但在這份求道無悔的用心上,我自認為還是理當得到大眾的隨喜讚歎才對。
在事隔十七年之後,最近又有因緣我來到了澳洲淨宗學院替我臉書上的學生們來護持道場及供僧修褔,見到了多年沒見的師叔們,有個直腸子的師叔見我的第一句話就問:「哎!你不是還俗了嗎?」原來連那裏的常住眾們也都只是看到了表面,而不知道後續的發展,也難怪多年以來才會有許多人在明裏暗裏不斷地對我進行毀謗和排擠,以此傳播無根消息來抹黑我的形象,卻還自以為是在替佛門清理門戶。為了不讓這些不明事理的人,無意當中不斷再造作種種欺壓僧寶的三塗重罪,在沉默了十多年之後,藉由寫書的因緣,也應該把這些事提出來談談,讓大家對事實真相有些正確的瞭解和解讀。
關於我學佛及出家因緣的過程我都在《無量壽經四十八願要義講記》光碟裏提過了,但還有一件關鍵事沒有機會提到,在此因緣之下我覺得應該再做些詳細地補充,那就是在我為了學法而便裝離開剃度常住之後,因為很幸運地得到了師公的愛護加持,在學法上一直順利地從新加坡淨宗學會第五屆弘法培訓班畢了業,畢業後的成績也是相當不錯,後來還得到師公主動詢問要安排我去澳洲淨宗學院常住之事,但因與剃度常住眾宿世的業緣未了,去澳洲常住之事暗地裏便遭到了許多障礙,所以最後又不得不離開新加坡淨宗學會,去澳洲的因緣也就不了了之。
回到台灣後當時我本想到其他僧團去落髮,繼續恢復我出家修行的道路,也不知怎麼搞的,心裏就想著這會兒我若到其他道場去,那就真的就是要真正離開初學的僧團了,一時間心裏面倒也滿心感懷,基於師徒的情份上,應該要打個電話跟師父說一聲感恩及告別的話,沒想到電話一打通平時很少直接接電話的師父竟然就自己接上了,師父在電話中聽了我告假的話之後就主動告訴我過去讓我去領眾那個道場現在要捐給我們了,我就問師父提這件事是不是有意要叫我回去,於是在想要圓滿一切因緣的善念之下,在電話中和師父談好了細節之後,我臨時就決定聽從師父的安排再次回到剃度常住。在電話中師父是交代我自己剃髮著僧服就直接回常住,不必再重新舉行儀式了,就這樣我在第五屆弘法培訓班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之後又再次回到了剃度常住。
沒想到回去後當家的師兄竟然明擺著不讓我住下來,而當時師父也仍舊看似做不了主似的,沒辦法,我就只好白天待在常住裏隨眾,到了晚上再搭一個半小時的公車到新莊的親戚家「掛單」。一個星期後,師父突然間又把我叫到跟前,告訴我,你走吧⋯,當時我一下就愣住了,反問師父您現在是在開玩笑嗎?怎麼會叫我自己剃度好回來常住,回來一星期後莫名其妙又叫我離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時我為了維護自尊,二話不說,也就立刻走人。那次我就是真正離開剃度常住了,與剃度常住的恩恩怨怨也就徹底地告一個段落了,離開後至今我還是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遭遇,只是感覺到自己當時很像是被有意地上了一堂高階的課程。
離開後我倒也是整個人都輕鬆了,當時聽到師父莫名其妙地叫我離開,一時間冒上來的無明火也不過大約在當晚離開常住後就差不多伏住了,因為心想著若這是宿世以來該還的債,這一次徹底地還完了也未必不是好事一件,只要不是我存心去害人傷人,而是自己吃點虧,受點傷害,總還是比有意無意去害人、傷人要來得安心些,所以我離開當時雖然內心確實曾感到憤恨不平,但也隱約還是有點解脫感的,只是天真的我完全無法想像後面隨之而來的苦頭其實才是我真正修行的開始而已呢!這就是我為了學法,方便換裝離開常住學法的一年後又二度回到剃度常住的經過。
這個事件,無論從出家戒法上,從剃度的因緣上我都是如法的,於情於理也都是說得通的,若非不是師父不能履行剃度前所約定好的事,讓我能先去跟隨師公,我也不會就這麼離開常住,給自己惹來這麼多麻煩事,我離開也正是為了一心向師公求法,事實也已證明如此,所以所有曾經道聽塗說而對我有所誤解及造下不當三業心行的人一定要清楚明白,一定要真正懺悔改過,要如天親菩薩一樣,用三業謗大乘三寶,就要再用三業來護持三寶,才能消除地獄重罪。原本這些事我也是不想花心思時間再提的,我都已經能夠獨自承受沉默了十八年了,當然也不會在乎再把這些是非帶進棺材裏,現在只是隨著寫書的因緣順道提出來,也希望那些還正在無知冤枉造業的人能夠趕緊回頭,懺悔改過,把心真正放在學法修行上而不是這些是是非非上,免得以後將要受苦無邊,我現在只是能救醒一個是一個,盡點人事而已。
在僧團裏,無常戲碼的上演絕對會比在社會上來得迅速而精彩,而且往往都會讓你感到措手不及,刺激萬分,因為在社會上的互動關係大都只是以利相交,雖然現實,但也大致有跡可尋,也有一定的規矩。在僧團就不一樣了,很多事是不講常情道理的,或者是說所謂的規矩道理,往往也不是我們一般世俗常情上可以推斷理解的,所以你總是會很難因應,若沒有真正的道心,僧團這碗十方供養的飯,可真是難以下嚥消化,吃不了多久的。所以,真正能夠忍耐一切的無常,在僧團裏這個專業的大冶爐裏生存下來的僧人,都決定值得我們尊敬學習的,無論個人的作風知見境界上如何,總還是都有著一份道心和善根才能夠選擇在這樣的環境中磨練。
雖然我在僧團中歷經過無數的磨難考驗,但我仍舊感恩這些境緣的成就,而且隨著自己內心的解脫、褔慧的增長,這種感恩之心與日俱增,從不後悔走上這條路,也相信這一切順逆境都是佛菩薩冥冥中安排的戲碼,共同來成就我道業的,如果沒有這些逆境,我敢肯定,在社會上我一定墮落地比誰都厲害,果報比誰都淒慘。就算是在家自修,肯定也無法快速地提升,而且也一定會懈怠懶散,進一退九。在佛門中出家修行,肯定是最好的選擇,最大的褔報,只是大家必須要先有個認知,到僧團修行就是要來準備被剝皮的、要裏裏外外被更新的、要大死一番的、要身心俱捨的,當捨到無可捨時,忍到無可忍時,你的道業才能真正成就,才能夠在火焰中化紅蓮,提煉出我們高貴的靈性。而在家自修乃至在社會上,絕對無法提供這樣強大的助緣加持,最多也只能與佛法結結緣,在佛門中修修褔而已。所以若有機緣出家到僧團磨練,一定要看一切人皆是佛菩薩的化身,是共同為你扮演著各種善惡角色,目的只是為了成就你一人的道業而存在,這樣你就能心存感恩,在境界中生起力量去突破自己的煩惱習氣,到最後也不會與一切眾生結下惡緣,將來回到了極樂世界,大家見了面,相互打招呼,就如同一班演員同事,下了班,大夥兒一起慶功,那可必然是大圓滿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