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生命中的淬煉
有一篇勵志短文,我覺得很能夠影述出我修行的歷程,所以我就以它為架構,談談我個人修行的內心世界。篇名叫:《生活在感恩的世界》。生命走到這年近五十的階段,我總結一個心得,那就是順境、善緣就如同生命中滋補的營養品,有很好,沒有也無妨。而逆境、惡緣卻是不可或缺的老師、是我最重要的恩人。如果只能二選一,現在的我還會寧願選擇逆境、惡緣。
第一段文:「感恩傷害你的人,因為他磨練了你的心志」,從小我可以說是享盡了各種福報的人,在物質上有受用不盡的選擇,在精神上又有爺奶無微不至的寵愛,生活條件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感覺上已是過上十分享樂的日子,在不知不覺中也就逐漸滋長了我一些不良的習氣,因此在童年時我就已能體會到福報所帶來的惡果。小時候在家我從不曾做過家事,課業也是輕鬆隨性地應付就能有不錯的成績,在家整天除了吃喝玩樂之餘,從來也不懂得關心周遭的人事,於是內心就時常會感到一股莫名地空虛,現在回頭看來,那時在爺奶眼中的寶貝長孫女,可以說實在是一個不怎麼可愛的人,也難怪從小就會召感來身邊親友的嫉妒障礙,人際關係方面並不好,所以內心也就特別容易感到寂寞不平,這些福德因緣使我長成了一個十分早熟且隱藏著憂鬱和叛逆的孩子。
二十多歲進到佛門修行,這種宿命似乎還是不斷地重演,所到之處,幾乎所有的住持長者對我都十分地愛護有加,而身邊卻也總是緊跟著相對強大的障緣,把我當做是假想敵,欲早除去而快之,而到最後幾乎沒有一方是真正的贏家,每一方似乎都受到了傷害。出家修行十多年來,我不斷積極地在找出突破宿命的出口,希望能改變命運,能夠保護自己,也能避免直接間接的傷害到他人。然而最後我發現,原來這世間有很多事是無法改變的,唯一能改變的只是我們自己的心,也只有內心真正改變了,外境才有改變的一天。譬如說凡夫嫉妒障礙的三毒習氣,這是很難期望能夠轉為隨喜功德的。譬如人與人之間的利益鬥爭,在現實生活中也似乎是無可避免的,畢竟在娑婆世間,凡夫還是多過聖賢人,所以現在的我,早已經放棄這種理想化的期待,轉而調整自己的內心,只要自己內心強大了,外境的傷害也就等於不存在了,並且還能化做增上的力量。現在的我也已經能夠創造出一個獨立自主的世界,不再如過去十多年來殷切期盼著能出現一個沒有嫉妒障礙的美好因緣,而這種覺醒是我經歷過了十多年的追求、期待與失望,最終才回過頭的,真是不容易。一番覺醒過後,再回頭看待這些永遠不可能不存在的障礙,只是如如地看著它,並不再覺得它有任何妨礙或者不順眼,一切不過是虛幻分別的暫有因緣而已。所以這些看似傷害我們的因緣,其實唯一存在的作用,就是增上我們心志的力量,它真正是一帖苦口良藥,如果沒有這樣的逆境,我仍舊還會是個不怎麼可愛,整天只懂得享樂損福的凡夫俗子而已。
第二段文:「感恩欺騙你的人,因為他增進了你的見識」,每個進到佛門裏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份善根,認為三寶是可靠的,只是因為凡夫的貪瞋癡慢疑的習氣,所以剛開始還是會帶著或多或少的觀察心態,在佛門裏摸索,直到自己對佛門有一分深入的認識。在佛門裏從在家到出家時期,至今我已摸索了將近二十個年頭,我得到了一個結論,佛、法是絕對可靠的,但僧人卻不一定可靠。這句話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感,只是不敢大膽地說出來,而我可以很自信的說,這是事實。出家人也是凡人做的,並不是每個人一出了家就變成了賢聖僧,這是很簡單易懂的事情,既然是凡夫,那就會有貪瞋癡,也會有七情五欲,所以出家僧人不一定都可信。既然不可信,就不應該盲信,不該好像不信神聖的僧寶,特別是那些看起來有名有權勢地位的出家人,不恭敬供養就怕會觸犯了天條一樣,總擔心暗地裏會莫名其妙被雷公打到,或直下十八層地獄,絕對沒有這種事情。
我初入佛門時,由於師長的強緣接引,加上我義無反顧,以破釜沉舟的決心,投向西方極樂之路,所以對三寶的恭敬心、皈依心那絕對是沒話可說的,可以說把自己全部的身家、身心全都押上了,因此雖然自己的業障習氣一直都很重,也還能走到至今都沒生起過絲毫的退心。而這份恭敬皈依之心至今有沒有改變了呢?不但沒有,反而是逐年逐月逐日地增長,因為自己的受用與日增上的緣故。只是這種恭敬皈依之心,裏頭已再增添了理性智慧的成分,而不再是初學時那種盲目的信仰之心了。
過去初入佛門時,我也經常被騙,被在家佛弟子騙,也被出家人騙。被在家人騙好像還算正常合理些,因為凡夫的心裏都是虛情假意,哪怕有一刻現起真心,恐怕也無法對自己的心行負責,所以還算能有心理準備。若被出家人騙,那可真是悲憤不已而難以釋懷,甚至有些人因信仰上的情感被傷害了,所以就變得偏激,最後只自認是二寶弟子,而不認三寶。雖然心裏頭也明明知道出家人也是有凡夫僧,但總因為對三寶有一分神聖的信仰情感,以及超常高標的道德要求,認為師父們起碼都應該能深信因果,也不至於會騙人才對。事實上,就是這一份信眾對三寶情感意識的投射,更使得那些以僧人身分欺騙眾生就更加容易、更加自然,甚至自然到連當事者自己也許都沒發覺,還以為自己正在行度化眾生的善巧方便,這其實是非常危險的事。因為凡夫眾生都太小看自己無始以來的三毒煩惱了,也太容易對自我的感覺過於良好,以至於看不清事實。因此,我們對於三寶的信仰也必須要建立在理性智慧的基礎之上。總體來說,禮敬一切三寶,乃至禮敬一切諸佛眾生,這都是必須的課程,但是真正要去親近學習的僧寶,就必須要是依著佛的法、佛的戒所行的人才可以親近、依靠、信仰。換句話說,我們跟隨一位師父是要遵從師父所行持過的佛的法、佛的戒,而不是對於僧寶個人的信仰,如此便是依法不依人。僧寶是代表佛做為教化眾生的人天師表身分,而不是佛本身,要信仰的是僧寶身行上所擁有的佛的法,如此才是三寶具足,才是真正可以全身心依靠的對象。出家人若是沒有依照佛的法、佛的戒而虛有其表地終日與眾生交往,美其名為廣行世間善巧事,實際上這對於僧俗雙方都是很危險的事。在末法時期,什麼怪事都有,遇上這些事,我們只要能明辨清楚,並抱著一顆平常心,提起因緣觀,把它做為增長見聞的材料,那倒也無妨它的存在,反而有助於我們智慧上的提升。
第三段文:「感恩鞭打你的人,因為他消除了你的業障」,被人鞭打,這個經驗我倒是沒有,反倒在年輕氣盛之時,曾經賞過人一巴掌。也許是我這種性格氣勢,一般對我有意見的人,最多也只敢私下做些小動作,還不至於會明目張膽地對付我。像我這樣只有機會替人消業障,而無福消受他人的加持,其實也不見得是好事,說明我們還不是非常好的法器,別人還不敢輕易的來調教我,只有真正能受教的人,才會有人願意來替我們消業障,所以我在某些方面的業障,至今也還遲遲無法消盡。
但是在這個世間,受到不文明或不合理待遇的人確實還是很多,有些人是因為宿世所欠下的業債,有些人是現世的業習而自討苦吃,有些人則是福德具足,感召良師益友來消業障的。在近代佛門中,特別是在台灣這個美麗的民主寶島,鞭打這種逆增上緣幾乎已經見不到了。在過去的叢林中還有許多機會吃香板,多少還可以消消業障,十多年前我在北京參學,也還親眼看見過一個當家師父連賞了兩巴掌給一個做錯事的弟子,而那個弟子卻沒當回事般地面不改色,習慣自然地接受了,現在要是佛門裏有發生這樣的事,那恐怕是要和人結上不共戴天之仇了。所以,真正要能遇上這樣強大的逆增上緣的加持,還是很難得可貴的緣分呢!
在藏傳佛教中就有一個典型的逆緣成就的例子,那就是密勒日巴尊者,他的殺業非常重,曾用法術殺了村子裏多數的村民,後來自己害怕果報而投奔明師,希望能透過修道而得解脫。他的師父見他業障遠比平常人重,為了要替他消除,不但常打罵他,還叫他去蓋石頭屋,有意折磨他的身心,叫他蓋好了又拆,拆了又蓋,連蓋了九棟,把他的身心都折磨到幾乎無法忍受,苦不堪言的地步,直到將要退心的關鍵處,他的師父才再加持他突破最後的磨障,最終業障消盡,當生證道。
在世間還有一個典型的例子,有一個賢良的婦人,婚後不久,先生性情大變,一見她就拿起掃帚打她,三兩天就打壞一把掃帚,打得這個婦人幾度想去尋死,後來學佛後明瞭這是宿世業報,就歡喜接受,並且依照師父的指點,乾脆再去多買幾把掃帚放著,讓他一次打個夠,說的也神奇,當她甘心受報還債,不再抱怨逃避之後,他先生竟然一夜之間轉好了,看著家裏那些掃帚,卻再也不會無法自制地生起想打她的心行,這個業報在現世就很快地報掉了。所以消業障最快的方法就是歡喜順受,越是強大的惡緣,所消的業障越快,業障一旦消了,智慧就容易增長了,因此,逆境真正是良師,修行人真是應該以苦為師,在苦中自然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但是自找苦吃,也不是沒事去找人麻煩搞鬥爭,就像有些婦人,沒事就跟先生吵架,一吵架就不斷地激怒對方,說你打啊!有種你打我啊!結果,逼到最後,真的就被打得很慘,這就是自己召感的罪受,不是在消業障,而是在增長業障。所謂消業障,是逆來順受,是遇到了沒辦法避開的逆緣時,只好轉念歡喜甘願受,把債還完了業障也就消了,並不是指你沒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亂,真把人給激怒了,業障惡緣反而就會隨之而來了。
第四段文:「感恩遺棄你的人,因為他教導了你應自立」,這個世間有許多人很幸運,出生在一個健全美滿的家庭,自小受到父母親悉心的照料,乃至培養成材,一直到成家立業都非常平順。這樣的人說明前世他修了福,這一生是來享福報的。但這個世間也還有許多的人,是一生波折坎坷、命運乖舛,幾乎是到了無法生存的地步。固然這樣的人可以說他前世沒修福慧,業障深重,但從歷史上看來,多數有大成就的人幾乎都是歷經磨練、死去活來,才能於火焰中化出紅蓮的。而那些一生貴人不斷,處處養尊處優,如溫室花朵,一路受到多方照護極力培養的人,也許也能在世間上有一番成就,但是能成聖成賢的人就幾乎沒有。正如孟子所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一個人若不能真正善於在逆境中去接受考驗、去成熟自己的心志、去強化自己的能力,那就肯定難以在大事中承擔,當然也無法有如聖賢般的大成就。所以逆境絕對是好事,是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恩師。
打從我兩歲時候,父母親就離婚,妹妹就歸屬母親照顧,而我就被父親放在爺奶家託管,長大後聽我母親說起我小時候因為太黏著爺奶了,她本也想帶我走,我卻死活不願意,沒辦法就只好把我留下來。而我父親長年在外追求他的理想,一年也難得回家一趟,所以雖然我也算不上被父母親遺棄的孩子,但也確實沒有真正感受過正常家庭的溫暖,但是對於父母親我是從沒有怨言的,只是一直感覺到很陌生,與他們好像只是借腹出生的緣而已。之所以我不會像一般父母離了婚的孩子那般的忿恨不平,是因為我能感覺到我父母親他們也都是很善良的人,只是各有各人的個性理想、各有各的煩惱與無奈罷了。早年我在世俗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過程中,雖然也有過種種的喜怒哀樂,但真正使我在情感上經歷過錯綜複雜而深度起伏的因緣則是在我入了佛門之後的事。佛門在一般大眾的印象中隨時是向著十方善信打開大門的,是一處充滿慈悲救世的寶地,也確實是如此,但那只是對著一般被加持度化的護法信眾而言,若是真出了家,做了釋子,承擔起如來家業之責,那可不是如此,就得要開始面臨許許多多超乎一般人想像的磨難才能成就你的福慧功德,直到使你真正堪為人天師表,承擔教化眾生之責的法門龍象為止,而這段磨難之路,可能會讓人經歷幾番大死之後方能大活,但也有很多人在過程中就不幸陣亡了,來生又得再從頭來起。
我在佛門就是一個曾被剃度師父遺棄之人,這個強大的逆緣效應所引來的種種逆境至今十多年來似乎仍是餘波盪漾,可以說是我這一生中最強大的逆緣考驗。當然,這也是促使我快速成長的一個強大動力。對於早已覺醒的我,此刻內心中只有無上的感恩,除此之外,一切外境早已經無法真正影響我了。我是個性格上算是比較剛強自我,屬於那種大好大壞之人,所以這一生所感召的緣分也都十分兩極化。我冷靜地反觀自己,若是我自己也碰上像我這樣軟硬不吃,只買慈悲帳的冤親債主,那還真覺得是遇上個大麻煩呢!對此我自己也是深感無奈,做為初學時業障深重的凡夫,我也是無可奈何地正在與無始業力努力地搏鬥之中,只希望曾經因我而帶來麻煩的人,對我能夠寬容原諒,同時也能給自己一個更開闊的心量世界。
在台灣教界有一位比丘法藏法師,在講經光碟上曾提到他在家初學時曾被教界德高望重的長老懺雲老法師給趕出常住寺院,我的啟蒙恩師上淨下空老和尚,早年也曾親近過懺公半年,後來也是被懺公介紹去李炳南老居士那兒學教,並沒有被留在常住繼續修行,各人學法的緣起都不同,但他們離開後的發展卻也都很殊勝。我出家的因緣也是很奇特、波折,與剃度師父認識不到半小時,就在師父的提議詢問下,雙方就談定了三天後與其他兩位已準備剃度的師兄一起圓頂,那時候我們三個女眾是師父首度親自剃度的弟子,而我就是其中唯一的空降部隊,在無福無慧的情況下,果然剃度後在常住才住了不到半年就因為人事的問題而被迫離開了。離開後便獨自到新加坡去親近師公繼續學法,二〇〇一年在新加坡弘法培訓班僥倖績優畢業,回台後在電話中要向師父正式告別時,沒想到又臨時聽從剃度師父的建議,再度回到了剃度常住,那時候回去的心態純粹是報恩的、是依修行的心隨緣消舊業的,只是更沒想到回去第一天,當家的師兄弟竟然不給我寮房住,也不知為何師父並沒有出面做主,沒辦法到了傍晚我只得獨自搭一個多小時公車暫時先到我的親戚家掛單,一星期後,師父就把我叫到跟前對我說,你走吧!你去還俗吧!誰叫你跟人家不能配合。當下我簡直驚呆了,還以為是師父是在開玩笑!立刻回了一句:「師父,您這是在開玩笑嗎?」心想我才回來不到一星期,什麼事也都還沒機會發生呢!這會兒我又是哪裏不能跟人家配合了?師父還說,你這次再回來常住這件事以後就別再提起,就算你提也沒人會信你,在這個時代只有有名有勢的人所講的話人家才會相信。天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當下我都傻眼了,被師父再度叫回來常住,不到一星期又莫名其妙被趕出常住、還當場被師父要求還俗,而且還不准我跟人提這件事,難道只是因為我無福無慧,就只能莫名其妙地接受這一切突如其來的強權欺壓嗎?當時內心中一股決斷的心念就生起了,也就負氣地丟給了師父一句話:「好,我走,這會兒這話可是您自己說的,我立刻就走。」就在那當下的一剎那,忽然間,我整個身心像似生起了極大的力量,我在內心暗暗發誓,你要我還俗,我就偏偏不還俗,而且將來我一定會讓你們明白,你們今天這樣的做法絕對是錯誤的。
事隔十多年,現在的我,早已將這些事看做是夢幻泡影,一切情節,彷彿是過去生中的事,此刻我的內心也是十分平靜來看待這些陳年往事的。打從那時離開常住後,十多年來在公開或私下場合,我確實也沒再向任何人提過這段第二度回去常住的過程,並不是因為我擔心別人會不信我,而是我的性格本來就不習慣去說三道四,我也很明白說什麼也沒用,更不想再把時間精力用在這上頭。事實上當時離開後,雖然走得並不光榮,算是莫名其妙被逐出師門的,但是我內心卻感到十分坦然,也十分輕鬆自在,因為當時我只是存著回報剃度之恩而隨順師父的意思再回去的,後來又是師父開口叫我走,也不是我自己要走或是真犯了應該被擯出門的錯,這樣一來正好讓我成就忍辱的大功德、大福德,往後的路也更是自由自在、海闊天空,那不也是好事嗎?那現在我為什麼又將這件陳年往事提出來呢?在不久前其實我內心還是在猶豫著是否要提,因為我都已經能閉口十八年了,有必要再提嗎?但最後還是決定把真相說出,因為這本書的精神就是要如實說,不但要說實話而且還要平和地圓說,讓這些過程都能成為每一個人的增上緣,該反省的、該改過的、該放下的都應該要攤在陽光底下,如理如法的依其本然而呈現,而不是讓真相被刻意地埋藏在黑暗裏造成染污不淨。
這件事十多年來,事實上對我內心深處的打擊是非常強大的,雖然外表上我仍然可以表現堅強,也可以時常提起正念來對應此緣,但是這十多年來在睡夢中仍然不時會夢見自己莫名其妙地迷了路,怎麼也找不到回到剃度常住的路,內心深處那種深度的恐懼不安、無依無靠的感受,好似已經生根似的難以抹滅。在離開常住後的十多年間,海內外的弘法也是四處遇到來自相關因緣強大的毀謗及障礙,使我在夜裏也會經常夢見自己手無寸鐵,突然就要獨自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刀箭穿心,夢裏也常會被佛門裏的人給追著跑,總是無處可躲,一直跑到身心都很累了才醒來。類似這種極度恐懼的惡夢是我入了佛門之後才開始發生的,至今十多年來雖然夢見的次數頻率減少了,但是那個病根應該還是在的,只是對早已能從受苦的假我中抽離的真我已經不妨礙了。這樣的處境對我的修行而言反而還算是個逆增上緣,能使得我更加地不敢懈怠,必須要再努力念佛將自己阿賴耶識裏不良的種子給完全淨化才行。這就是為什麼我在別人眼中看來一直都是那麼地精進堅強,這都要歸功於最初入佛門時這個強大的逆緣,使得我在佛門一路走來幾乎都是身在沒有退路可走的處境上自然逼著我要比一般人更加積極地背離世緣,更加迫切地想要回歸到自性之中,去探索自我的解脫之路,因為外境真的都是不可靠的、都是污染不淨的、都是無可奈何的,每一個眾生生活在其中,也都有他們自己的無知與痛苦,而且一切逆緣似乎永遠無解,所以若不從自己心性上去找出路,日子真的無法過下去。
現在的我,天天安住在法味上,時時練習安住在寧靜的真我法界之中,身心與人無爭、與世無求,隨緣做當下該做的事,天天專注於學持入空無相無願法門,也忙著記數念佛、忙著瑜伽拜佛、忙著安住在自性法界裏,真是忙得不亦樂乎!夜裏夢到的經常都是吉祥的夢居多,一夜好眠也是常有的現象,現在能感得這種境界還真得要感恩過去一切的逆增上緣,把我直逼趕到這上頭來,否則我仍然會如多數凡夫一樣,天天忙著享福、忙著爭權奪利,哪裏還能有這種清閒,身常住在大自然的懷抱中,心常住在安寧祥和的境界中,不攀著世緣,過著不染紅塵的修道生活呢?
第五段文:「感恩絆倒你的人,因為他強化了你的能力」,在佛門裏經歷百般的磨難之後,對於為什麼佛陀在因地行菩薩道做忍辱仙人之時,凡是對他種種欺壓乃至折磨殺害的人,他都發願要先度這樣的舉動,我終於也能有切身的體會了,我感覺那種心境應該是一種極度激烈過後而生起的平靜情緒,因為一個人只有在受盡折磨而經歷過死去活來的當下,自身才能爆發出一種強大的能量,以準備對應逆境,這就是一種在正常情況下為了保護自己去面對困境的一種本能,而當這種本能被激發出時,自身就會感受到無比的受用,那時候的內心是充滿法喜的,是感覺到自身是強大的,因此也便能生起感恩心,發願將來成就後首先度化對方,也唯有真正使對方心甘情願地臣服改過,才是真正徹底地降伏磨障冤家。
十多年以來我在海內外弘法結緣,深刻感覺到在這個鬥爭堅固的時代,不只是商場如戰場、政治如戰場,僧團裏亦如是,只不過較不以明爭而是隱藏在檯面下的暗鬥多而已,畢竟在佛門裏的戒律道德標準還是高過世間,但是在人性方面佛門中人那就與世間人沒什麼兩樣了,同樣是有善有惡、有好有壞,這些現象在我初入佛門時是完全無法想像的,我也是和多數人一樣,都是以一種虔誠信仰之心而歸依三寶的,哪裏能想像如類似六祖慧能得衣缽後還被師兄弟們一路追殺的事情竟然會真實地發生在我們的周遭。也因此我初發心的那種熱誠和天真,至今也早已逐漸轉變到現在的隨緣弘化、隨遇而安了,但這並不是退失道心或是對佛門失望,而是用一種更成熟、更理解、更包容、更隨緣的心態來接受它。
記得五年前我初上臉書有系統的開班教學之後,立刻引來了很多可怕離譜的擾亂,譬如來留言謾罵三字經的、故意來貼色情視頻的、為拆臺而來問難的、頻繁去臉書惡意檢舉,想讓我的平台被封鎖的都有,這種恐怖的程度已經超過一般正常人對三寶的詆毀,行為的惡劣幾乎已到了肆無忌憚地簡直就把我當成了比禽獸還不如的人而任意對我羞辱。到底會是什麼樣離譜的無中生有、無根的毀謗,才有辦法教化出這般愚昧無知、膽敢這樣無法無天,行為如恐怖分子般地來對付我這個如法修行的出家法師呢?在初期開課時我幾乎天天都得面對這些恐怖噁心的擾亂,到最後沒辦法,只好把臉書上貼文的功能鎖住,不再讓任何人來參與貼文,這種情況才暫時稍稍止住。那段時期面對這些惡人惡行的公然地謾罵威脅之後,我夜裏便開始經常作惡夢,夢到我被一些狂人在暗地裏給陷害了,因為從小到大也不曾遇過這種可怕離譜的事,心理上怎麼可能不受影響,那時自己也還沒足夠的禪定力,這些情況我身邊的學生們看在眼裏也都感到不忍和不可思議,一個在她們眼中長久以來總是單純地投入義務教學的師長,到底會因為什麼樣的因緣而必須遭受到這種比常人還不堪的對待?學生們不明白,但我心裏很清楚,說到底還是為了利益而有意來障礙的,我還曾聽過一位自以為護教的人公然地說,要對付那些邪師說法就要趁早拔根,免得將來成了佛門教主就麻煩了。這種自以為正義的心態,表現在行為上和恐怖分子又有什麼差別呢?而所謂的邪師的標準竟然只是與他們的理念不合,而事實上那個人本身的程度看起來大概連一本經書也沒看熟過這樣終日忙碌於五欲中的權貴之人。在佛門裏我一直獨自面對著這些身心上的種種逼迫,起初幾年我是感到十分痛心的,並不只是因為我自身受到了這些干擾,而是這種處境已經深深地扼殺了我對佛門三寶那種至心投靠的仰信之情。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活在這種深深地痛苦與不解之中,怎麼樣也難以置信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發生在如此莊嚴的佛門裏,難道我發心講經報答師長弘法培訓之恩、略盡僧人領眾修行的本分,這真的是錯了嗎?後來經由教學上的投入及法義上的熏修,我才逐漸再把心中的悲憤化做力量,開始學習各種新的應對能力,乃至於在心中默默發願,將來我一定要度盡一切曾經障礙我的人,絕對不讓這些人再繼續任意地造下三塗業因、更不能讓他們再繼續欺壓我,我一定要盡其所能的改變情況。現在我在臉書上已弘法五年了,經歷過種種的謠言毀謗、貼文謾罵、頻繁的在臉書單位檢舉我,也都沒能把我逼離臉書的平臺,很明顯的這些障礙我的人至今並沒有能真正得逞,相反地也應該要能有所警覺,因為事實可以證明一切,只要我真有實力、真有道心,那些來障礙的人最終也會如仰天吐唾,自食其果的。又或者較有善根的人也可能會及時醒悟而懺悔改過,反過來積極護持三寶以彌補過失。
現在對我而言,我看待這些障礙我的人都看作是來強化我的能力而示現的人,因為人性當中好逸惡勞的習氣都是無始劫來所養成的,若沒有強緣的苦逼,真的是很難長年提起道力,進一退九都是在所難免的,所以真是應該要感恩這些障礙,他們犧牲了自己的業報,示現惡人之身來幫助我們成就道業。所以佛經裏許多公案也提到,佛菩薩經常示現惡人之身,為的就是要強化行者的能力,幫助他們在道上更向上提升,相反的,眼前處處寵著我們、讓著我們的人,可能將會使我們不知不覺中變成一個無用之人,這才更要讓自己提起警覺之心,千萬別讓這些可能是過去生有深仇大怨的冤家給找上門了。
總結之文:「感恩所有使你堅定成就的人」,雖然在我入了佛門這二十年間,曾經遭遇過超乎常人的種種磨難,但這背後相對也為我呈現出了真樂。因為苦樂本是一體的。而未學佛法之前,在那二十多年的歲月裏,基本上只能算是一具會吃喝拉撒的屍體而已。真正的「我」從未真正存活過,也從未出現過,完全是在入了佛門之後,透過種種的修行,才逐漸讓我找回了這個隱藏在色身背後的那個真正能覺知的我,這才是世界上最無價的寶藏、最真實生命的存在,能得到祂,即使付出生命也都是值得的。所以此時此刻,我的內心之中只有對過去一切境界的存在,感到無限的感恩,心中再也沒有任何的是非恩怨、愛恨情仇了,所謂的輕鬆自在、無事一身輕的感受,大抵就是如此吧!
那麼我所找到的「真我」寶藏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這個「真我」祂就是真正能覺知一切七情五欲、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的那個存在,也就是一般上所方便說的靈體、佛性。《楞嚴經》上所講的七處徵心,就是佛在引導當機的阿難要如何去找到這個真我、真心。祂從形象上看來是無相、無邊、不生、不滅的一個永恆寂照的存在,所以祂也不是限定在外或在內,也不在任何一處。祂,無處不在卻又無形無色。一旦我們找到了這個永恆存在的真我之後,便能當下解脫無始劫來的輪迴生死之苦,也不會再受到外境暫有的幻相給左右了。從此,無論外境上的磨練再要多麼地坎坷不平,若是時時安住在這個覺知真我的眼光立場來看外境,整個世界也不過就是一場場的影視戲劇罷了,那就隨著它自如播放和自然落幕就好了,什麼事也沒有,什麼事也不需做,什麼是非對立也都全沒了,內心如如不動,時時安住在真如自性上,再也不會再生起憂悲苦惱,唯獨只剩下習氣還需要去除而已,一切的智慧福報也都將會在這自性真我當中隨時現起,並且圓滿無缺,這真正是得到了無價的寶藏。若是這樣太清淨的日子,一時之間還覺得過不習慣,有時會過得很無聊,那也可以隨時提起佛號,在一心稱念佛號當中去與自性真心的阿彌陀佛談談心,也或者隨時想要進入到九法界戲中去演個什麼角色那也不妨礙。當我們與這個本在的真我接觸上而進入到這個極樂新世界以後,這個境界祂就永遠不會再消失了,因為祂無始劫從本以來,就本無生滅、本無垢淨,不增不減地存在在那兒,從來也沒有消失過,只是我們一時的無明生起,不小心給迷在幻相的世界裏,忘失了自家寶藏而已。
那這個真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找到呢?正如六祖慧能向明上座所指出的:「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箇是明上座本來面目。」就在那個不思善惡,意識心不再起作用之時,當下寂靜無念的那個狀態,那就是明上座你的本來面目。也是我們人人都本有本具的本來面目,那個就是真我、就是自性、就是佛性。佛性在聖不增、在凡不減,當我們見到了這個佛性的真我之時,雖然色身上還是個六通未圓顯的凡夫,其心境上已經是等同佛了,也就是與開悟的聖者一般,無二無別,只是在證量的淺深上還會有差別。佛教裏的各宗各派、八萬四千不同的修法,最終無非也都是要指向這個地方,讓我們去見到祂、接觸到祂、去找回祂、去活用祂。中國禪宗的參話頭、密宗的三密相應、淨土宗的念佛、乃至律宗的戒行、教下的止觀雙運、南傳的內觀禪法⋯乃至於基督教⋯等其他宗教的原始教義也都通通都是要同歸此處,別無二路。過去我在海外弘法,要帶領學生去找到這個存在時,我曾建議大家先把意識上的思慮心放下來,一心稱念南無阿彌陀佛聖號,在上一句和下一句佛號之間,也就是在上一句的「佛」字和下一句的「南」字之間空檔中的那一剎那,或者是字與字之間的空白處,去試著體會並契入那個本來就存在的寂滅境地,祂的狀態就像是虛空般,能含容一句句的佛號、也能含容一切大地萬有。
明白了真正入道的修行原則之後,自然也就會體認到一門深入、老實熏修的重要性,只要能選擇與自己根性相應的一種行法,一生不改變,必定能見道。而我用的方法,除了長年不離教理上的熏習之外,這二十年來的行門上就是專稱一句阿彌陀佛名號。但當我們找到了這個真我佛性的本來面目之後,修行並不是就此圓滿了,到了這裏,每個人所證入的境界也會有深淺不同,所以若是從這裏開始算起,一般來說還得要再修行三大阿僧祇劫、再要百劫修相好,最終才能圓成大乘佛道。而未見到這個本來面目之前的所謂的修行,那都只能叫做盲修找路的階段,都還談不上真正走在回家的道上。所以從這個悟後起修的時期開始,還要更加地精勤辦道,時時保任守護在這個境界上,不斷再去啟發出祂的力量、不斷地去除染垢的宿世業習,同時再要成就菩薩善巧度生的種種後得智,最終才能圓滿一切種智,進入到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圓滿佛果境地。因此到了這個悟後起修的階段,最好再要能夠遵照本師釋迦牟尼佛給我們介紹的特別法門,一心仰靠阿彌陀佛的願力加持的恩賜,使我們在這一生當中便發願往生到西方極樂世界,一往生就能快速穩妥地圓滿佛果,不必再靠自己苦苦長久修行,只要在臨終的那一剎那,蒙佛親自接引,我們就能立刻回到十萬億佛國土之外的佛國世界,若靠我們自己去到那麼遠的佛國土,單靠我們自力修行,在時間上就必定要修滿三大阿僧祇劫的時間,況且一路上又有諸多迷途的風險,最好不要輕易嘗試才好。
實際上若是以這個下手最簡單的淨土法門直至成佛的話,無論什麼樣根性的人,男女老少,鈍根利根,甚至不用到一生,只要不出三年,再笨的人都能見到佛、見到這個真我,無論是從理上見或從事上見,都能有成就的機會。但關鍵是必須全身心至誠懇切地投入在這個修法上,盡量做到在二六時中一心繫念,若要在生活中對境修,那就得要依靠記數念佛為助緣,才容易時常安住在繫念的境界上。如果這個境界,我們只是知道了、或略略地見到了,卻三不五時偶爾才再去體驗到祂的存在,不能去時常保任安住在那個境界上,那現前就還無法盡情地去享受到生命中的極樂,這部分就是要自己下功夫去體會的,修行若走到這個地步,師父也就再也幫不了忙了,正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了,這個修就是指悟後起修的階段,你要能真進到了這裏,也真知道怎麼修了,這時候就要完全靠自己扎扎實實地實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