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與人結冤磨障無盡
在這二元相對的娑婆世間,要顧全東就顧不了西,一樣米養百種人,無論你事做得再好,也必定有另一方的人不合意。做人那就更難了,要照顧到每一個人如六月天般剎那喜怒無常的心念變化,就連佛也無法做到皆令歡喜,所以佛在世時,也有提婆達多陷害,也有外道問難,也有人聞法而不歡喜信受的情況。而唯一較能不招來磨障的方法就只能是處處低調無我,做一個最卑賤,與人最沒有利害衝突的人,最好就是一句老實佛號念到底,其他什麼也不爭,也不出頭,默默地做一些別人不願做的最不起眼的小事。亦如《易經》上講的謙卦,要謙讓到了極處,好事全歸給他人,惡事全自己承擔,這才能夠較平安吉祥的度日。
不過,這樣雖然較不惹麻煩,難道就能滿分順遂了嗎?當然不是,這樣的人雖然能避開眼前的磨難,但也還是會有另一方見解的人會批評你是個沒什麼能耐的自了漢,再難聽些的就說你是社會上沒用的米蟲。有些行為在明眼人看來是無上崇高的道德之事,在迷惑人的眼裏卻是萬惡之行,面對這種天地之差的評論衝擊,只有真正理解三世因緣法則和坦然接受一切幻化業緣,內心才能真正獲得平衡解脫。
學佛這近二十年來,我的體會就十分深刻,在佛門僧團中,這一路走來可以說是超乎想像的磨障不斷地湧現,因為初學時我還很不懂得謙讓忍辱,自認為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因果的那種正氣之人,總以為只要是正確的事就該當仁不讓,只要不犯法律,只要依據道理,只要不昧良心,人人都有自由追求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想法單純的我,從來也沒想到這樣天真無忌的心行竟然也會在神聖無比的佛門中給自己招來如滾雪球、如蝴蝶效應般由小成大,似乎永無止盡的災難,而這個冤業的開端也不過只是不想委屈自己去理會一個自己壓根就生不起恭敬心的人而已。但若不是如今經過這近二十年來不斷地親嘗到這些惡果,也真是難以徹底覺悟到敬畏一切善惡眾生是多麼迫切重要的事,所以這種強而有力的逆增上緣,也是要有很大的褔德因緣才能遇上的。
小時候我因為是在爺奶的寵愛呵護之下長大的,成人之後也因為先天業果帶來的外貌和褔報,性格方面也有幾分開朗和直爽,因此總能感召許多的助緣,但相對同時也會因為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而召感來旁人極大的忌妒障礙,而這方面我卻又從來沒能體會到他們不平的心情,只覺得是他們自己心量小、心地不善的心行,而我的反應是根本就不願去理會他們的無理,也完全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還是一昧地照常做自己想做而自認為正確的事,反正各人因果自負,我修善因,自然感得善果,對方一定要造惡,將來果報還是要自受,那也就請便吧!反正我是有自信自己絕對不可能會成為最後的失敗者。
這種觀念若就世間上來講也還不算是錯,甚至我們還算得上是好人,因為自己不但不會有意去造惡,別人造惡,我們也沒有以牙還牙,回敬對方,最多也只是靜靜地遠離不理會。但若就出世間法的標準,這樣還是不行的,因為這冤業還是結下了,無論對方有理無理,若是對你的怨氣不消,障緣還是沒解決,來世還是得要再糾纏不清沒完沒了,即使到了成佛之後,將來度眾生,這些冤家還是會不斷地來找麻煩。現在我終於是徹底覺悟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了,只是這樣消極地躲避忍讓,甚至是委屈求全也都還是無法徹底地安心辦道成就道業的,必須還要再發大心,主動幫助冤家也能解脫這才能真正了宿業,難怪釋迦世尊受到歌利王割截他的身體,他不但不生氣,還發願將來成就後要第一個度他。
也許是這近二十年來受到了冤家種種難以想像的陷害毀謗的逆緣加持,身心也真的是疲憊了,與人堅決對抗到底的習性也就漸漸磨平了,也或許走到了今天也早已經稍稍能以行動證明自己種種的清白,內心隱約深埋的怨氣似乎也能漸漸地平衡了、甘願了。再一方面也是自己在修行的境界上真正啟發了些許無緣大慈,同體大悲,不單只是從理上明白了宇宙一體的事實,同時內心中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真正願意無條件代眾生苦,即使眾生還在迷、還在造惡,也不願再和他們計較,因為我深刻地體驗過種種被迫害之苦,而那些迫害他人的身心肯定也會是更苦的,所以我再也不忍心再繼續這種糾纏不止的因緣了,因此也就願意再發大心,向更高的修行境界上提升,不再只是滿足於自我能安住在佛號上就好,也更要積極地在日常生活中學持以無我的心行,隨緣與眾生和光同塵,如幻地代眾生苦,盡力去分擔他們的業緣,歡喜包容眾生因無知所造作的行為,進而從種種同行的因緣中以布施、持戒、忍辱、禪定的善巧智慧去感化眾生,徹底地化解冤業,最終自己也能因此而成就圓滿無上的功德,這才是佛陀教導我們的本懷。